古文鑒賞《瀧岡阡表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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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 古文鑒賞《瀧岡阡表》 【作品介紹】 《瀧岡阡表》是歐陽修四十七歲送母親靈柩歸葬家鄉(xiāng)瀧岡時(shí)所作，原名為 《先君墓表》，一直到六十四歲才又改為流傳至今的 《瀧岡阡表》，用以悼念父母。是他精心創(chuàng)制的一篇力作。全文平易質(zhì)樸，情真意切，如話家常，歷來被視為歐 文的代表作品。與唐韓愈的《祭十二郎文》 、清袁枚的《祭妹文》同被稱為「

2、千古至文」。 【原文】 瀧岡阡表① 作者： [ 北宋 ] 歐陽修 嗚呼 ! 惟我皇考崇公②，卜吉于瀧岡之六十年③，其子修始克表于其阡④。 非敢緩也，蓋有待也。 修不幸，生四歲而孤⑤。太夫人守節(jié)自誓⑥ ; 居窮⑦，自力于衣食，以長以教⑧俾至于成人⑨。太夫人告之曰：汝父為吏廉，而好施與，喜賓客 ; 其俸祿雖薄，常不使有余。曰：“毋以是為我累?！惫势渫鲆?，無一瓦之覆，一壟之植，以庇 而為生 ; 吾何恃而能自守邪 ?吾于汝父，知其一二，以有待于汝也。

3、自吾為汝家婦，不及事吾姑⑩ ; 然知汝父之能養(yǎng)也⑾。汝孤而幼，吾不能知汝之必有立 ; 然知汝父之必將有后也。吾之始?xì)w也⑿，汝父免于母喪方逾年⒀，歲時(shí)祭祀，則必涕泣，曰：“祭而豐，不如養(yǎng)之薄也。”間御酒食⒁，則又涕泣，曰：“昔常不足，而 今有余，其何及也 ! ”吾始一二見之， 以為新免于喪適然耳⒂。 既而其后常然， 至其終身，未嘗不然。吾雖不及事姑，而以此知汝父之能養(yǎng)也。汝父為吏，嘗夜?fàn)T 治官書⒃，屢廢而嘆。吾問之，則曰：“此死獄也， 我求其生不得爾⒄。 ”吾曰：“生可求乎 ?”曰：“求其生而不得，則死者與我皆無恨也 ; 矧求而有得邪⒅，以其有得，則知不求而死

4、者有恨也。夫常求其生，猶失之死，而世常求其死也。”回顧乳者劍汝而立于旁⒆，因指而嘆，曰：“術(shù)者謂我歲行在戍將死⒇，使其言 然，吾不及見兒之立也，后當(dāng)以我語告之。”其平居教他子弟，常用此語，吾耳 熟焉，故能詳也。其施于外事，吾不能知 ; 其居于家，無所矜飾，而所為如此，是 真發(fā)于中者邪 ! 嗚呼 ! 其心厚于仁者邪 ! 此吾知汝父之必將有后也。汝其勉之 ! 夫養(yǎng) 不必豐，要于孝 ; 利雖不得博于物，要其心之厚于仁。吾不能教汝，此汝父之志也?！? 修泣而志之，不敢忘。 先公少孤力學(xué)，咸平三年進(jìn)士及第 (21) ，為道州判官

5、(22) ，泗綿二州推官 (23); 又為泰州判官。享年五十有九，葬沙溪之瀧岡。 太夫人姓鄭氏，考諱德儀 (24) ，世為江南 (25) 。太夫人恭儉仁愛而有 禮; 初封福昌縣太君，進(jìn)封樂安、安康、彭城三郡太君。自其家少微時(shí)，治其家以儉約，其后常不使過之，曰：“吾兒不能茍合于世，儉薄所以居患難也?！逼浜笮拶H夷陵 (26) ，太夫人言笑自若，曰：“汝家故貧賤也，吾處之有素矣。汝能安之，吾亦安矣?！? 自先公之亡二十年，修始得祿而養(yǎng)。又十有二年，烈官于朝，始得贈封其 親。又十年，修為龍圖閣直學(xué)士 (27) ，尚書吏部郎中，留

6、守南京 (28) ，太夫人以疾終于官舍，享年七十有二。又八年，修以非才入副樞密 (29) ，遂參政事，又七年而罷。自登二府，天子推恩 (30) ，褒其三世，蓋自嘉祐以來 (31) ，逢國大慶， 必加寵錫?；试娓圪浗鹱瞎獾摯蠓颉?太師、中書令 ; 曾祖妣累封楚國太夫人 (32) ?；首娓圪浗鹱瞎獾摯蠓颉⑻珟煛⒅袝罴嫔袝?，祖妣累封吳國太夫人?；士汲绻圪浗鹱瞎獾摯蠓?、 太師、中書令兼尚書令。 皇妣累封越國太夫人。今上初郊 (33) ，皇考賜爵為崇國公，太夫人進(jìn)號魏國。 于是小子修泣而言曰：“嗚呼 ! 為善無不報(bào)，而遲速有時(shí)

7、，此理之常也。惟我祖考，積善成德，宜享其隆，雖不克有于其躬，而賜爵受封，顯榮褒大，實(shí)有三朝之錫命 (34) ，是足以表見于后世，而庇賴其子孫矣。”乃列其世譜，具刻于碑，既又載我皇考崇公之遺訓(xùn)，太夫人之所以教，而有待于修者，并揭于阡。俾知夫小子修之德薄能鮮，遭時(shí)竊位，而幸全大節(jié)，不辱其先者，其來有自。 熙寧三年 (35) ，歲次庚戌 (36) ，四月辛酉朔 (37) ，十有五日乙亥， 男推誠、保德、崇仁、翊戴功臣，觀文殿學(xué)士，特進(jìn)，行兵部尚書，知青州軍州事，兼管 內(nèi)勸農(nóng)使，充京東路安撫使，上柱國，樂安郡開國公，食邑四千三百戶，食實(shí)封一千二百戶，修表。

8、 【注釋】 ①瀧 (shu āng) 岡：地名。在江西省永豐縣沙溪南鳳凰山上。阡 (qi ān) 表： 即墓碑。阡：墓道。 ②皇考：指亡父。崇公：歐陽修的父親，名觀，字仲賓，追封崇國公。 ③卜吉：指風(fēng)水先生找到一塊好墳地。 ④克：能夠。表：墓表，是記述死者公德的文體。 ⑤孤：古時(shí)年幼就死了父親稱孤。 ⑥太夫人：指歐陽修的母親鄭氏。古時(shí)列侯之妻稱夫人，列侯死，子稱其母為太夫人。

9、⑦居窮：家境貧寒。衣食：指生活。 ⑧長 (zhang) ：撫養(yǎng)。 ⑨俾 (b ǐ) ：使達(dá)到某種程度。 ⑩姑：丈夫的母親，這里指歐陽修的祖母。 ⑾養(yǎng)：奉養(yǎng)，指孝順父母。 ⑿始?xì)w：才嫁過來的時(shí)候。古時(shí)女子出嫁稱歸。 ⒀免于母喪：母親死后，守喪期滿。舊時(shí)父母或祖父死，兒子與長房長孫 須謝絕人事，做官的解除職務(wù)， 在家守孝二十七上月 ( 概稱三年 ) ，也稱守制。免，指期滿。 ⒁間：間或，偶爾。御：

10、進(jìn)用。 ⒂適然：偶然這樣。 ⒃官書：官府的文書。這里指刑獄案件。 ⒄求其生不得：指無法免除他的死刑。 ⒅矧： (sh ěn) ：況且。 ⒆劍：抱?！抖Y記·曲禮上》：“負(fù)劍辟咡詔之?！编嵭ⅲ骸皠χ^挾之于旁?！? ⒇戌：地支的第十一位，可與天干的甲、丙、戊、庚、壬相配來記年。 (21) 咸平：宋真宗年號。 (22) 道州：地名，轄境為今天的湖南道縣、寧遠(yuǎn)以南的瀟河流域。判官：官名，州郡長官

11、的屬官，掌管文書工作。 (23) 推官：州郡長官的屬官，專管刑事。 (24) 考：亡父。諱：名諱 (25) 江南：宋時(shí)地區(qū)劃分為路， 宋真宗時(shí)全國劃分為十八路， 江南為一路，轄區(qū)相當(dāng)于今天的江西、江蘇的長江以南，鎮(zhèn)江、大茅山、長蕩湖一線以西和安 徽長江以南以及湖北陽新、通山等縣。 (26) 夷陵：縣名，今湖北宜昌市東南。宋仁宗景祐三年，范仲淹與宰相呂 夷簡不和，罷知饒州，朝臣多論救，獨(dú)諫官高若訥以為當(dāng)貶。 歐陽修寫信罵高“不復(fù)知人間有羞恥事”，并叫他“

12、直攜此書于朝，使正予罪而誅之?！备呱掀鋾? 仁宗，歐陽修因此被貶為夷陵令。事見《宋史》范仲淹、歐陽修兩傳。 (27) 龍圖閣：宋真宗建。在會慶殿西偏，北連禁中，閣東曰資政殿、西曰述古殿。閣上供奉太宗御書、御制文集及典籍、圖畫、寶瑞之物，及宗正寺所進(jìn)屬籍、世譜。有學(xué)士、直學(xué)士、待制、直閣等官。包拯曾為龍圖閣直學(xué)士，人稱包拯為包龍圖即源于此。 (28) 南京：宋時(shí)南京為應(yīng)天府，治所在今河南商邱市。 (29) 樞密：樞密使，官名，全國最高軍事長官。 (30) 推恩：施恩惠于他人。

13、 (31) 嘉祐：仁宗年號。 (32) 妣：已故母親。 (33) 今上：當(dāng)今的皇上，指神宗趙頊 xū。郊：祭天。 (34) 三朝：仁宗、英宗、神宗。 (35) 熙寧：神宗年號。 (36) 庚戌：庚戌年，前文有“術(shù)者謂我歲行在戌年將死”。 (37) 辛酉：天干地支所記月份。朔：初一 【譯文】 唉 ! 我的父親崇國公，在瀧岡占卜吉地安葬六十年之后，他的兒子修才

14、能夠在墓道上立碑，這并不是敢有意遲緩，是因?yàn)橛兴却? 我不幸，四歲時(shí)父親去世了，母親立志守節(jié)，家境貧困，她靠自己的力量操持生活，還要撫養(yǎng)我、教育我，使我長大成人。母親告訴我說：“你父親為官清廉，樂于助人，又愛結(jié)交朋友，他的薪俸微薄，常常所剩無幾，說：‘不要讓 錢財(cái)使我受累 ! ’他去世后，沒有留下可賴以生存的家產(chǎn)。我靠什么守節(jié)呢 ?我對你父親有所了解，因而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。從我成為你家媳婦的時(shí)候，沒趕上侍奉婆婆，但我知道你父親很孝敬父母。你自幼失去父親，我不能斷定你將來有 成就，但我知道你父親一定后繼有人。 我剛出嫁時(shí)，你父親為他母親守孝剛一年

15、。歲末祭祀祖先，他總是流淚說：‘祭祀再豐富，也不如生前的微薄奉養(yǎng)啊?！既怀孕┖玫木撇?，他也會流淚說：‘從前娘在時(shí)常常不夠，如今富足有余，又無 法讓她嘗到 ! ’剛開始我遇到這種情形， 還以為是剛服完喪不久才這樣。 后來卻經(jīng)常如此，直到去世。我雖然沒來得及侍奉婆婆，可從這一點(diǎn)能看出你父親很孝敬父母。你父親做官，曾經(jīng)在夜里點(diǎn)著蠟燭看案卷，他多次停下來嘆氣。我問他， 就說：‘這是一個(gè)判了死罪的案子， 我想為他求得一條生路卻辦不到’我問： ‘可 以為死囚找生路嗎 ?’他說： ‘想為他尋求生路卻無能為力， 那么，死者和我就沒 有遺憾了，況且去尋求

16、生路而又辦到呢 ! 正因?yàn)橛械玫缴饷獾模?才明白不認(rèn)真推求而被處死的人可能有遺恨啊。 經(jīng)常為死囚求生路， 還不免錯(cuò)殺 ; 偏偏世上總有人想置犯人于死地呢 ?’他回頭看見奶娘抱著你站在旁邊， 于是指著你嘆氣說： ‘算命的說我遇上戌年就會死，假使他的話應(yīng)驗(yàn)了，我就看不見兒子長大成人了，將來你要把我的話告訴他?！渤３Ｓ眠@些話教育其他晚輩，我聽?wèi)T了所以記得很 清楚。他在外面怎么樣，我不知道 ; 但他在家里，從不裝腔作勢，他行事厚道 ; 是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 ! 唉 ! 他是很重視仁的啊 ! 因此 ; 我就是知道你父親一定會有好后代的原因。你一定努力啊 ! 奉養(yǎng)父母不一定要豐厚，最重要的是孝敬 ;

17、 利益雖然不能遍施于所有的人，重在仁愛之心。我沒什么可教你的，這些都是你父親的愿望。”我流著淚記下了這些教誨，不敢忘記。 先父年幼喪父，努力讀書。咸平三年考中進(jìn)士，曾任道州判官，泗、綿二州推官，又做過泰州判官，享年五十九歲，葬在沙溪的瀧崗。 太夫人姓鄭，她的父親名諱是德儀，世代都是江南有名望的家族。太夫人恭敬、儉約、仁愛又有禮儀教養(yǎng)，起初誥封為福昌縣太君，進(jìn)封為樂安、安康、 彭城三郡太君。從我們家道中落以后， 她就以儉約的原則持家， 后來家境富裕了，也不許花費(fèi)過多，她說：”我的兒子不能茍且迎合世人，儉約一些，才能度過那 可

18、能要遭受的患難?！焙髞恚冶毁H夷陵，太夫人言笑如常，說：”你的家本來就貧賤，我已經(jīng)習(xí)慣這種日子。你能安樂對待，我也能安樂?！? 先父死后二十年，我才取得俸祿來供養(yǎng)母親。又過了十二年，列位于朝廷做京官，才獲得贈封雙親。又過了十年，我擔(dān)任龍圖閣直學(xué)士、尚書吏部郎中，留守南京。母親因病逝世于官邸，享年七十二歲。又過了八年，我以不相稱的才 能，做了朝廷的副樞密使， 進(jìn)為參知政事。又過了七年才解除職務(wù)。 自從進(jìn)入軍、 政二府后，天子施恩，褒獎(jiǎng)三代宗親。自從仁宗嘉佑年間以來，每逢國家大慶，必定對我的先祖加以賜恩。曾祖父累贈為金紫光祿大夫、太師

19、、中書令，曾祖母累贈為楚國太夫人。祖父累贈為金紫光祿大夫、太師、中書令兼尚書令，祖母累贈為吳國太夫人。先父崇國公累贈為金紫光祿大夫、太師、中書令兼尚書令，先母累贈為越國太夫人?；噬铣醮闻e行祭天大禮，先父賜爵為崇國公，先母進(jìn)爵為魏國太夫人。 于是我流著淚說：”唉﹗做善事無不得到好報(bào)的，時(shí)間或遲或早，這是必然的道理。我先祖和父親積善有德，理應(yīng)享有這種盛大的酬報(bào)。雖然他們在有生之年不能享受到，但是賜爵位、受封官，經(jīng)表彰而光榮，因褒獎(jiǎng)而崇大，具有三朝恩賞誥封，這就足夠使其德行顯揚(yáng)于后世，庇蔭支持子孫?！庇谑桥帕形壹沂? 代的譜系，詳細(xì)刻在石碑上，接著又記下先父崇國公的

20、遺訓(xùn)， 以及太夫人的教育，以及所以對我有所待的原因，都寫在阡表上，好讓大家知道我德行淺薄，能力微 小，只是適逢其時(shí)才能得到高位，有幸保全大的原則，沒有辱及先祖，都由于上述的原因。 神宗熙寧三年，庚戌年，四月初一辛酉，十五日乙亥，男推誠保德崇仁翊戴功臣、觀文殿學(xué)士、特進(jìn)、行兵部尚書，知青州軍州事、兼管內(nèi)勸農(nóng)使、充京東路安撫使、上柱國、樂安郡開國公、食邑四千三百戶、食實(shí)封一千二百戶，歐陽修立表。 【解析】 《瀧岡阡表》是歐陽修在其父下葬六十年之后所寫的一篇追悼文章，是他精心創(chuàng)制的一篇力作。全文平易質(zhì)樸，

21、情真意切，如話家常，歷來被視為歐文的 代表作品。與唐韓愈的《祭十二郎文》、清袁枚的《祭妹文》同被稱為「千古至文」 . 由于歐陽修父親亡故時(shí)，他才四歲，無法知悉亡父的生平行狀，這就使他在撰述 本文時(shí)遇到了困難。作者的高明之處亦即本文最大的特點(diǎn)之一，即是在文章中采取了避實(shí)就虛、以虛求實(shí)、以虛襯實(shí)的寫作方法，巧妙地穿插了其母太夫人鄭氏的言語，以她口代己口，從背面和側(cè)面落筆。一方面以此為依據(jù)，追念和表彰其父的仁心惠政 ; 另一方面，在表父阡的同時(shí)，也順?biāo)兄郏瑫r(shí)頌揚(yáng)其母德婦節(jié)，使一位賢妻良母型的女性形象，栩栩如生地凸現(xiàn)在讀者眼前。父因母顯，母受父 成。文

22、章構(gòu)思高明的地方，即在于一碑雙表，二水分流 ; 明暗交叉，互襯互托。而其舒徐有致、簡易平實(shí)的文風(fēng)，其謙恭平和、實(shí)事求是的態(tài)度，更使一切浮華失實(shí)的諛墓文字黯然失色。誠如明人薛瑄《薛文清公讀書錄》所謂：“凡詩文出于 真情則工，昔人所謂出于肺腑者是也。如《三百篇》 、《楚辭》、武侯《出師表》、李令伯《陳情表》、陶靖節(jié)詩、韓文公《祭兄子老成文》 、歐陽公《瀧岡阡表》，皆所謂出于肺腑者也，故皆不求工而自工。故凡作詩文，皆以真情為主。” 文章的第一段，主要交待在他父親葬后六十年才寫這篇阡表的原因，即：“非敢緩也，蓋有待也。”這“有待”二字極為重要， 因?yàn)樗墙y(tǒng)攝全文的綱

23、領(lǐng)，亦是縱觀通篇的眼目。按照《宋史 ?職官志》關(guān)于“贈官”的規(guī)定，子孫顯貴，其已亡故的父祖可有贈封賜爵的榮耀，所追封的世數(shù) ( 自一代至三代 ) 和贈官階級高低視子孫的官位而定?！按币舱?，待己顯貴，榮宗耀祖，然后上阡表，可以告 慰于先靈。 也正因如此，文章的第二段，便拿穩(wěn)“有待”二字大作文章，處處借助太夫人口中所反復(fù)出現(xiàn)的一個(gè)“知”字 ( “知汝父之能養(yǎng)”，“知汝父之必將有后” ) ，緬懷往事，追述亡父行狀，如水之開閘，隨勢而走，分叉奔流。 近代桐城派散文家、 翻譯家林紓評注道： “文為表其父阡， 實(shí)則表其母節(jié)，此不待言而知。

24、那知通篇主意，注重即在一‘待’字，佐以無數(shù)‘知’字，公雖 不見其父，而自賢母口中述之，則崇公之仁心惠政，栩栩如生。” ( 《林紓評點(diǎn)古文辭類纂》卷八 ) 然而，作者并未將太夫人平日所舉兼收并蓄、平鋪直敘 ; 而是經(jīng)過仔細(xì)剪裁、精心篩選，抓住了居家廉潔、奉親至孝、居官仁厚這三方面典型事 例，援證母言，來說明其父之“能養(yǎng)”和“必將有后”，從而使篇首的“有待”二字落到了實(shí)處。誠如林云銘《古文析義》卷十四所指出的那樣：“其有待處， 即決于乃翁素行。因以死后之貧驗(yàn)其廉， 以思親之久驗(yàn)其孝， 以治獄之嘆驗(yàn)其仁?；蚍吹?，或正敘，瑣瑣曲盡，無不極其斡旋。 ”而段末之“修泣而志之，

25、 不敢忘”一句，收束凝練，前呼后應(yīng)，更提醒篇首的一個(gè)“教”字。同寫“能養(yǎng)”、“有 后”，兩段敘述又各自不同。比如，敘其廉潔，取典型概括法，用“故其亡也，無一瓦之覆、一壟之植，以庇而為生”，簡約言之，毫不拖泥帶水。敘其奉親，則取剝筍抽繭法，層層進(jìn)逼，愈進(jìn)愈深。而敘其居官仁厚，卻取一波三折法，跌 宕生姿，誠如林紓所云：“至崇公口中平反死獄，語凡數(shù)折：求而有得，是一折 ; 不求而死有恨句， 又一折 ; 世常求其死句， 又一折。凡造句知得逆折之筆， 自然刺目?！?( 同上 ) 文中一句「夫常求其生，猶失之死 ; 而世常求其死也」，不只傳神地摹寫刻畫了其父斷獄的謹(jǐn)慎和慎之又慎，而且，

26、也是對千百年封建社會治獄官吏草菅人命的深刻概括總結(jié)，有著強(qiáng)烈的批判精神與社會意義。 自“先公少孤力學(xué)”至“汝能安之， 吾亦安矣”，行文有一個(gè)顯著的特點(diǎn)， 即敘父略，敘母詳。其所以如此，乃是因?yàn)椤扒皵⒛秆?，即是父行，而太夫人? 行未著也，故于此悉之” ( 浦起龍《古文眉詮》卷六十二 ) ，而且隨風(fēng)乘勢，使人 并不感覺突兀，也不感到多余。整篇文章雖因母顯父，以父揚(yáng)母，寫來卻詳略得 當(dāng)，次序井然，不枝不蔓，融為一體，頗能顯示作者謀篇布局、剪裁縫紉的老到 功夫。 文章的最后兩段補(bǔ)敘

27、作者仕途歷官，詳載年數(shù)，與篇首“六十年”句首尾呼應(yīng)。其次，作者也寫了其先祖的“賜爵受封，顯榮褒大”，并將自己“德薄能鮮”，終得“遭時(shí)竊位”而“幸全大節(jié)，不辱其先”的功勞一歸于祖宗陰德。這在當(dāng)時(shí)，無疑是很得體的話，毫無自矜自夸之意，一片歸美先德之心。但在今天看來，作者所鼓吹的“積善成德，宜享其隆”，“善無不報(bào)，遲速有時(shí)”的因果報(bào)應(yīng)觀念，則有著很大的思想局限。 【作者介紹】 北宋時(shí)期政治家、文學(xué)家、散文家，和詩人。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。字永 叔，號醉翁，晚號六一居士 ( 客有問曰：“六一，何謂也 ?”居士曰：“吾家藏書一萬卷，集錄三代

28、以來金石遺文一千卷， 有琴一張，有棋一局，而常置酒一壺。 ” 客曰：“是為五一爾，奈何 ?”居士曰：“以吾一翁，老于此五物之間，是豈不為六一乎 ?”) 謚號“文忠” . 著有《歐陽文忠公集》 吉州永豐 ( 今屬江西 ) 人。歐陽修自稱廬陵人，因?yàn)榧菰瓕購]陵郡。 仁宗天圣八年 (1030) ，中進(jìn)士 ; 慶歷三年 (1043) ，任諫官。為人耿直，敢于諫諍，在開明派范仲淹和守舊派呂夷簡的斗爭中，站在范仲淹一邊，受到排擠、打擊，屢遭貶官。晚年官至樞密副使、參知政事。 歐陽修是北宋詩文革新運(yùn)動的領(lǐng)袖。他重視人才培養(yǎng)，積極推行詩文革新主張，提倡效法韓愈，在散文、詩、詞等各方面都有很高成就。他的散文具有說 理明白、平易流暢、委曲婉轉(zhuǎn)、情文并茂的獨(dú)特風(fēng)格。他的《六一詩話》 ，開創(chuàng)了詩話這一文學(xué)形式。 有《歐陽文忠公集》、《新五代史》 和《新唐書》 ( 與宋祁合撰 ) 等。